[凯源]大哥与小弟的故事 #23
Chapter 23
王俊凯通过野外GPS的信号找到王源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王源躺在冰冷的水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他整个人就像冰块一样，摸上去带着刺痛的寒冷。那个时候他得手牢牢地抓着陆灭绝的手腕，指尖已经掐进了对方的皮肉里。王俊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王源的手掰开。青紫的痕迹布满掌心。
那么一瞬间，王俊凯差点以为王源会连着那具尸体一起腐烂掉。好在他在拿起毛巾的时候，王源伸出手接住了毛巾。王俊凯确定了王源的意识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王源还未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出乎意料得乖顺，配合着医生做各项的身体检查。他太安静了，安静地让人安不下心。
王俊凯身边的人将手中的平板递到王俊凯的手上，小声地说道：“应该是三爷……”
王俊凯看了一眼平板上的信息，丢了回去说道：“完全在意料之内。”
“可是我们也不能因为死了一个手下而去找三爷麻烦……”
“闭嘴。”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王俊凯和他齐齐向身后看去。
王源坐在医疗车的后面，洁白的毛巾搭在他的头上，垂挂下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透着幽幽的光，他盯着王俊凯身边的人，那张深沉的面容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模样。不光是生人勿进，还带着一些危险的味道。
对方乖乖地闭上了嘴，退到一旁。
“终于，有人听我说了一句话。”王源扯下毛巾，丢在一旁，转身拉开车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王俊凯随后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见面到现在没有对对方说过一句话，没有拥抱，也没有安慰。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王源突然说道，像是在回答王俊凯一个问题。
可他什么都没有问，王俊凯疑惑地看着王源。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该说什么，可能是他从一开始就默认一切疑问和话语都是无意义的，颓然挣扎也只能是毫无所获。
车子不断地向前驶去，像是他们携带的时间一样，连路上的风景都没有看清楚，就这么匆匆地逝去，不可挽回。
每个人都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王源，因为他沉默了，而平时的王源是不会沉默的。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王源总是那个有话说的人。
他们以为王源受到了伤害，可是王源自己不明白，死了的不是他啊，不能重来的也不是他啊，丢掉性命再也无法感受到身边人的热度的不是他。可是死亡带给人的伤害永远是最大的。
贺美琪那种平时跳脱活泼像是小野猫一样的人，却满面带泪的被好几个人拦着，强迫着收敛着利爪指责着王源：“师姐最相信的就是你。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她拼尽全力换来的只有这样的结果吗？你凭什么让师姐这样对你！”贺美琪没有办法接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与对王源失望的重压让她只有用眼泪宣泄这份无处可去的情感。
王源站在哭得梨花带雨，连话都讲不清楚的女孩子面前，不明白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人在安慰他。
葬礼的时候，黄色的落叶铺满了整个墓园，吹来的秋风带着霜碱的味道。每个在场的人都穿着肃穆的黑色西服。
贺美琪将她那一头柔顺的长发盘在脑后，别在帽子和黑色面纱下。她上前一步，举枪在墓碑上方鸣了数枪。短促的枪声并没有打破丝毫压抑的气氛，直到她弹匣中得子弹都已经打完，只留下扳机与枪管推进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她放下枪，迅速地换上一个新的弹匣，突然指向王源。
众人一声惊呼，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没有人会在葬礼上带武器，除了负责鸣枪的贺美琪。
王源却泰然自若的看着贺美琪，好像接下来发生任何事他都能坦然接受，刚才贺美琪一系列的举动都被他无视了一样。
贺美琪紧紧地扣着扳机，咬着嘴唇，最后皱眉将它放下了：“虽然你是害死师姐的罪魁祸首，我讨厌你恨不得杀了你替师姐报仇……可是师姐还是希望你活着的。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啊。”
她说完，快步地离开了。王源看着棺椁下葬，亲自为陆灭绝撒上了一盆土，哀歌悼念着亡者，祷告与赎罪的圣水为逝去的人洗礼。王源不是基督徒，他不相信神明也不相信死后存在另外一个世界。不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死后，不论是什么样出身何种信仰，都会选择葬礼这样庄重又盛大的仪式。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大家还是希望奇迹能够发生。
然而深知现实的人显然更为清楚，奇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可是他们依旧抱有幻想，抱有梦境，像是祭奠着压在他们心底仅存的纯真。
郑紫琦跟在王源身后，一言未发，直到回到了家门口才轻声吐出几个字：“王俊凯没有去。”
“他不能去吧，小陆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万一他出场又会让其他人疑心这疑心那了。”王源故作轻松说道，“是我不让他去的。我明白的。”
“我知道，有些事就算再明白也不会被原谅的。”郑紫琦说道，她靠近王源，王源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郑紫琦停下脚步，苦笑道：“明天我就要去巴黎了，估计以后不会见面了。”
“我……”王源想要说什么，但是无论送别还是挽留的话他都说不出口。他有些窘迫地看着郑紫琦。
郑紫琦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她快步走上前，揽住王源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
她松开手，看着王源说道：“你是个很温柔的人，无论对谁都不会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觉得要是我不在就好了对不对，不然你和王俊凯也不会变成像今天这样了。就算这样，可我还是喜欢你，喜欢到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是对的。”她哽咽了一下，深呼吸道，“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
她看着王源，渐渐地走远，伸出手轻轻地挥了挥，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道别才是合适的，刚张嘴却又打断了自己，所以只是轻声地说了句：“拜拜。”
王源挤出一个笑容，扯着嘴角回应道：“拜拜。”
郑紫琦笑了，她知道王源努力了，不管他心里多么悲伤，对她有多大的介怀，都努力为她付出了一个笑容，她觉得足够了，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次离别还是用了她最不想用到的那个词。王源接到消息说三爷的人混在随机人员中，愣了好久。双手双脚僵硬地像是不是自己的一般。他像是大梦初醒一样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去做些什么，去救她。然而他刚拿起手机冲出房间的时候就听到了郑紫琦所乘坐的私人飞机失事的报告，他惊慌地摔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想起来郑紫琦见他的最后一幕。
永别了。永别了，王源。
那个对王源注意到她换了指甲油都会高兴好久，一直对他面带爱慕的笑容的女孩子再也不在了。也不会有人在他一个人身处这个陌生的大宅中，向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对他说：“你好，我是郑紫琦，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怕。”
那个笨拙的给他写情书的姑娘，还用牛排讨好刘志宏才把皱巴巴的信封递到他的手上，结果还被王俊凯抢了读出声来。
那时候王俊凯像是个上蹿下跳的小猫咪，拿着信纸利用着自己的身高优势逗弄着王源，不顾王源的争抢和反抗，按着王源的头浮夸地读着信纸上写的内容，取笑着对方稚嫩的文笔和有些让人发麻的少女心。阳光下笑得露出虎牙的少年与被惹怒的少年对那张皱巴巴的信纸较着劲，仿佛双方都很想要那张纸片一般。
那时王俊凯还没有什么想要拥有的东西，王源也只顾着收敛被他们取笑到尴尬的少男心。没有将一切想的很通透的时候，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王俊凯走进王源的房间，想要开灯，却又放下了手。他摸着黑做到床边，碰到了窝在床上的王源。
“葬礼的事都已经完了？”王源问道。
“嗯。”王俊凯回答，“毕竟是老邓的女儿，这次怎么样都要和三爷好好谈一谈了。”
“人生真的是很讽刺的一件事，前几天还在和她说为什么你不能去小陆的葬礼，没想到今天就轮到我不能去她的葬礼了。”王源哼笑了一声，他压低了声音，“要是我第一时间就找人去救她的话，如果我没有犹豫的话，她就不会死了。”
“你知道你赶不及的。”
“可是……”王源的声音像是堵住了一般，毫无征兆地流下眼泪，“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松了一口气，想着如果她这么消失就好了……”
王俊凯抱住王源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无能无力的。”
这不是你的错，因为我也一样松了一口气，如果说像他这样温柔的人是错误的话，如果那一瞬的贪婪与嫉妒算是罪恶的话，那么我将一如既往，与他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