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庭桂

我的心已经是一片黄土

[凯源]大哥与小弟的故事 #12


Chapter 12


陆灭绝在伦敦的街头,这里一切都与日常所在的环境不同,低矮的建筑,在右边的驾驶座,听起来生涩僵硬的口音,以及有一阵没一阵下起来的雨。

她接到了王源的电话,皱了皱眉,听着王源像是罩了层砂纸的嗓音问道:“你的声音怎么了?”


“出了点事,不过还活着,不用担心。”王源说道,“买家那边联系到了吗?”

陆灭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迅速地回答了王源的问题:“已经联系到了,只不过接近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看来一切顺利,挺好的。”

“你那边呢?”她问道,“如计划一样?”

“当然,只不过我可能躲在家里躺几天,三爷那边的事已经让罗庭信去疏通了,不出意外的话,结果应该会如同我所想的那样。谁也不会损失,皆大欢喜。”


陆灭绝叹了一口气,说:“皆大欢喜这种结局,你觉得可能吗?”

“做梦又不是什么坏事。”王源轻笑道。

“总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说服买家,说实话这种串口供的事只能成功一次,考虑到长远的合作关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陆灭绝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王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听起来没有任何变化:“那又能怎么办,我认为重要的东西和他的不一样罢了。”


她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明白了,先挂了,再见。”

陆灭绝合上了手机的盖子,看着一旁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手里拿着冰淇淋舔得不亦乐乎的贺美琪,说:“电话也让你听了,现在满意了?”


贺美琪直起身板,笑道:“师姐你干嘛这么见外,好歹我们也算同门,如今就算在不同的人底下干活,我向着师姐的心可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是凯爷让你在这边监视买家的?”陆灭绝问。

“毕竟是事关六千万的生意,小心谨慎些也是好的。”贺美琪的一张脸愈发精致,配上她那头又长又直的黑发,足够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忽略她别在胯间的七毫米管径的自动手枪,她一脸认真吃着冰淇淋的样子,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大学生完全没有区别。


“可是我是来收买买家的。”陆灭绝说。

“我知道。”贺美琪舔了舔嘴唇说,“收买对有钱人是没有用的,有一招却对所有人都适用,你知道是什么吗?”

贺美琪兀自地说下去:“是胁迫,亘古不变的真理,人都是怕被抓小辫子的。面对一个24小时都在监视买家的我,你不觉得你有事相求吗?”


陆灭绝轻笑了一声,说:“你说我要求你什么?”

贺美琪凑近陆灭绝,一脸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其实啊,买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兴趣爱好,比如说很喜欢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大姐姐啦之类的。”


她说完,又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陆灭绝,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陆灭绝说:“我来伦敦你也不和凯爷报告,我和王源的计划你也知道却没有什么反应。为什么帮我们,你不是凯爷的人吗?”

“你可是我师姐啊,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你。”贺美琪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们可是要对凯爷不利的。”

贺美琪笑了一下,说道:“这是王源和凯爷之间的问题,是需要他们自己处理的。而我处理好你和我之间的问题就可以了。”


她将剩的甜筒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指上沾得碎屑说道:“他那么喜欢他,是不会伤害他的。我还有课,先走了,谢谢师姐给我买的冰淇淋。”

陆灭绝看着那个朝她挥手的背影,心想,贺美琪说话什么时候也这样暧昧不清了,她这样说,根本就不知道她指得那个“他”,究竟是谁。


一个星期过后,王源终于如愿以偿拿下了脖套,医生检查着他的伤势,说道:“恢复的很好,幸亏没有伤到骨头,不然可不是戴一个星期脖套那么简单。”


王源扭了扭脖子,舒缓着肌肉的僵痛,问道:“消炎药还要继续吃吗?”

“你需要镇痛吗?如果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开点。”医生拿出处方条,说道。

“给我开点吧。”王源看着对方在写,余光瞥到了他药箱里的苯甲二氮卓药片,不经意地问:“现在还给人开二代镇定催眠的药剂吗?”


医生看了一眼自己的药箱,停顿了一下:“你不知道吗?这是开给凯爷的药。他最近睡眠质量很差……”

王源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药瓶上离开,他淡淡地说:“这可是处方药。”

“理疗方面我已经尝试过了,效果甚微。”

“把他的病历拿给我看。”王源说。

“可是这是病人的隐私……”

“我叫你拿给我看没听到吗?”王源冷着脸命令道。


他从对方的公文包里抽出病历,上面最近一次的检查记录中,王俊凯的症状又多了几项。他把病历摔在桌子上,努力冷静地说道:“这些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家宴后吗?”

医生点点头:“我以为他会和你商量的。”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像笑又不像哭,说道:“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王源看着天花板,毫无装饰的一片空白能让他感到安心,以便思考。他不止一次的对王俊凯产生过极端的情绪,看着王俊凯现在的脸,他总能联想到那个冷若冰霜,心如磐石的老邓。明明老邓是爱着他们的,从不吝啬他的慷慨,却也总能让他们意识到他冷酷无情的一面。

王源是感激老邓的,却也憎恨。是老邓拯救了弱小的他们,也是老邓把他们带入这个爬不上来的深渊里。他憎恨着这个让他们成长的人,同样也像是憎恨着老邓一样憎恨着王俊凯。


他坐在床边看着王俊凯的睡脸,紧紧地抓着被单的边缘,那些摸上去光滑厚重的料子被他捏出了好多褶皱。王俊凯的呼吸很平稳,侧躺在床的一边将头掩埋在两个枕头的中间。

王俊凯一直都是睡不安份的人,小的时候也要抱着什么东西,将头埋在里面才能睡得安心。通常是和他睡一张床的王源,半夜的时候王源总是被颈后的呼吸热醒,转过身就看见搂着他肩膀睡得正熟的小凯。

他也总是将自己的一只手枕在小凯的头下面,另一只手握着对方的掌心,像是得到了最大的保护,数着小凯的睫毛安稳地睡去。


然而他们不再是可以共享一张床的小孩子了。他和他的成长快得可怕,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没等他来得及宣扬什么,他已经到了只能默默看着他睡脸的境地。还没等他说出口什么,就已经有太多太多的话不能被他那张嘴说出来了。


王源的现实像是少女梦魇中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梦境中每一寸美好的东西,那个本该被束之高塔受到保护的公主却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如果他能将这个梦魇掐灭在襁褓里呢?那它是不是就不会成为巨型的婴儿,像洪水猛兽一样嚎啕大哭着。


王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王俊凯的脸颊,像是触手可及,却迟迟达不到边界。

就在这时,王源的手突然被王俊凯抓住了,用力一拉就被带到了床上。王俊凯的动作迅速地可怕,转身将王源压在身下,左手手肘刚压制住对方的身体,右手已经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匕首朝他刺去。


“是我。”王源轻声地开口。

匕首停在了王源的眼前,王俊凯像是完全清醒了过来,粗重地呼吸着,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然而手却一直僵着。王源感觉到王俊凯压在他身上的手有所松动,抬手将王俊凯的握着匕首的拳头掰开,将利刃扔到了一边。


他抱住王俊凯说:“没事了,是我。”


王俊凯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况中转换过来,只是任王源抱着,他试图理智地与王源对话,却发现话语卡在喉头说出来有些艰难。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他生硬地说道,缓慢地起身给王源让出了一个位置。

王源将匕首放回原位,说:“听说你睡得不好,所以来看看。”

“我已经让人开药了。”王俊凯说道,“但是貌似没有什么效果。”

“当然没有什么效果,我让人把药给换了。”王源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凑近王俊凯一脸苦恼,“怎么办呢,我也睡不着,但是我又不像你敢吃安眠药,所以与其我一个人睡不着,就拉着你一起受苦了。”


他猛地伸手拉着王俊凯躺下,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乌黑的眼珠盯着对方的眼眸,他像以前一样数着王俊凯的睫毛,却因为对方老是眨眼而看不清。

“你做恶梦了吗?”王源问道。

“嗯。”王俊凯诚实地回答道。

“什么样的梦?”王源说。

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记得了,只是感觉很不舒服而已。”


王源抿着嘴笑了笑,眼睛却没随着脸颊上升的肌肉有所改变。他一边在嘴上说着:“快点睡吧,晚安。”一边在心里想着,说谎。


亲手夺走一个人的性命,究竟可怕到何种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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